有时候迷上一个歌手的歌,是从某个瞬间被他的某首歌击中开始的,就像爱上一个人,有可能是某个偶然间被他明沙净水暮云春树般的笑击中一样。
大约十年前的一个中午,金秋十月的一个中午,因参加一个会议正走在北大校园的一个小路上,突然从校园的广播里听到了许巍的这首《蓝莲花》——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穿过幽暗的岁月
也曾感到彷徨
当你低头的瞬间
才发觉脚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
蓝莲花
只一瞬间,就被这穿越厚厚年代的深沉吟唱迷住了,仿佛自己正置身在辽远的旅途,是一个漂泊了很久的游子,脚下是不知归期的漫漫长路。
细细品味着,那带着浓郁男性气质的磁性声音,那份走过青春之后磨灭不了的忧伤、寂寞、孤独,那份明月朗照心灵之后的执着、丰盈、快乐,一种相遇的气息升腾在空中。
就那么站在那个通向会场的小路边,倾听着,久久没有移动。就像往常遇到非常心仪的曲子或者歌一样,身心一起停下来,让寂寞飞一会儿。让那空灵的寂寞,飞一会儿。
痴痴的。寂然无声。
那之后不知不觉已十年。十年来,手机已换了几个,笔记本和台式电脑也换了几台,但蓝莲花和一些最爱的老歌,却一直在。对它那份无以言传的喜爱和沉迷,历久弥新,愈远愈坚。
据说蓝莲花之称谓源于一个古老传说——天山深处有一种蓝色的莲花,开在寒冷的雪山上,是人类孤傲不羁、冰清玉洁、自由脱俗的象征,名叫蓝莲花,具有能够使人死而复生的神奇魔力。
一步步从逆境中崛起的许巍,从默默无闻到声名远播的一路上,尝尽了生存于世的酸甜苦辣,也曾从昆德拉、凯鲁亚克、马尔克斯的文字里领悟到一些人生的真谛。一个歌手能够静静浸染过《在别处》、《在路上》、《百年孤独》的气息,一定有他独特的格调和意蕴。也许正是因此,这首《蓝莲花》才能体现出许巍所感受到的,与众不同的生命状态和生存情怀——
走在通向心灵歌手的路上,对人生在旅的状态审视着、回望着、思考着,也澄明透彻的感悟着:走在向着自由和辉煌的曲径上,以天马行空的奋进姿态。尽管有幽暗的岁月、无着的彷徨的时候,但心中那个自由的世界一直清澈高远,分明就是一朵永不凋零的蓝莲花。
《周易·乾卦》:“潜龙在渊,见龙在田,飞龙在天,亢龙有悔。”
活着,必须有一份坚持如潜龙在渊,即便是飞逝的时间、挤压的空间以及无形的磨折也摧毁不了。就像许巍曾经吟唱的那样,“世界是一枝飞在空中的花朵,生命是一场通往幸福的航行,对你我来讲,只是一天路程而已,宛如日出东海,注定落西山,道路艰险。”只要那份坚持在,纵使是老了容颜,花甲耄耋,心的时空始终都有直击与逆袭必定成功的穿透力与信念在,有“永不凋零”的英气在。
所以,每一次的倾听,我都会随着那喷涌而出的熟悉的旋律,卷地而起的抵心的词句,迅速找到自己多年来生活的印记,一次次奔波在旅的影子。那种一直在路上坚忍不拔的存在状态,如香雾云鬟一般熨帖我心,让我感觉自己就是一颗雾中的小树,从枝叶到树干都被那来自苍穹的无边温润收编了,甘心情愿地被收编了。
国内早期的诸多摇滚歌手崔健、张楚、许巍、何勇、黑豹、唐朝、超载、冷血动物等,每个人都有深得我心之处。但最爱的两位,当数崔健和许巍。
就意蕴和喻象的表达而言,他们二人的嗓音、气韵、声线等酿就的磁场所投射的精神,相差迥异。崔健的歌唱,《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假行僧》、《一无所有》诸首,是一群人的血脉贲张、激情翻涌,是一个群体震耳发聩的对峙、抗争和呼喊;许巍的歌唱,《曾经的你》、《蓝莲花》以及《礼物》等,则是一个人的独行、孤寂和忧伤,一个人的坚韧、停留和冥想。
听崔健,你会被那种铺天盖地的激荡遮盖,瞬间消失了自己;听许巍,你则会在自我的流逝神思中飘飞起来,越发凸显个体自我在天地之间的内心轰鸣,寂静之下的渴望与奔流。二者相较,许巍更能直抵我心,在旋律和低语中与我灵魂结盟。
却原来,人的迷茫有时候会有两种来源,一是群体目标寻找的漫漫长路,或者向着目标前行的举步维艰;一是个体寻找方向的漫无目标,或者目标确立之后行走的孤独艰难。 而后者,更贴近每一个渴望独立、渴望自由的心灵。
“我们常常痛感生活的艰辛与沉重,无数次目睹了生命在各种重压下的扭曲与变形,平凡一时间成了人们最真切的渴望。但是,我们却在不经意间遗漏了另外一种恐惧,即没有期待、无需付出。”
“没有一点儿疯狂,生活就不值得过。听凭内心的呼声的引导吧,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每一个行动像一块饼似的在理智的煎锅上翻来覆去地煎着呢?”——米兰·昆德拉如是说。
这有来无回的生命旅程,你我都只有一次。时间、天空和大地的流转,不会因我们的流泪或欢笑而作片刻的停留。那就听凭内心的召唤坚定上路,向着那朵开在天涯彼岸的蓝莲花。
纵使是西风紧、北雁南飞,纵使是伯劳东去燕西飞,纵使是常常霜花铺地、鞍马秋风里。
真的英雄,其实不问出处,只要义无反顾地行走在路。
那么,在登上那只清晓待发的船之前,让寂寞飞一会儿。
飞一会儿,让美丽如烟的寂寞!
评论